喜峰口,残阳如血。

大顺降将、如今的大明喜峰口参将蔺养成,身披残破的明军号坎,手持一柄早已卷刃的钢刀,默然伫立在关隘的最高处。他身后,是数百名同样形容枯槁、却眼神坚毅的士卒——他们大多是跟随他从太原一同归降的老弟兄。

自打奉了崇祯皇帝那道既出人意料、又带着几分“恩威并施”意味的圣旨,来到这喜峰口之后,蔺养成便将这里当作了自己和麾下弟兄们最后的归宿。他知道,自己出身“革左五营”的流寇,又曾是李自成麾下大将,即便侥幸归降,在那些自诩“清流”的朝中官员眼中,依旧是“贼性难改”、“非我族类”。他数次向蓟镇总兵黄得功、乃至兵部上疏,请求增派兵员、补充粮饷军械,结果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在这喜峰口,几乎成了一支被朝廷遗忘的孤军。

然而,即便如此,当他看到关外那黑压压一片、旌旗招展、杀气腾腾的大清八旗兵马时,他心中却没有半分投降的念头!

“他娘的!” 蔺养成对着身边的心腹低声骂道,“老子当年跟着闯王反他朱家皇帝,那是汉人打汉人,是咱们自家兄弟关起门来闹家务!如今这些关外的建奴鞑子,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觊觎我中华神器?!我蔺养成便是战死在这喜峰口,也绝不向这些异族蛮夷低头!”

他深知,自己此番为大明朝廷作战,或许在那些官老爷眼中不值一提,但他自己却认为,这是在为整个汉家民族的存亡而战!为这“民族大义”而战!他早已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所幸的是,关外那些建奴骑兵,虽然已兵临城下数日,却并未立刻发动强攻。据探马回报,似乎是那领军的建奴摄政王多尔公里尔衮,生性多疑,又自知大清国底子尚薄,不容有失,故而主张先探清关内虚实,再做定夺,并未贸然进军。这倒也给了蔺养成和喜峰口守军,一丝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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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蔺养成在喜峰口枕戈待旦,准备与清军决一死战之时,数百里之外的抚宁城,山海卫指挥使许彪,却正因另一件事而怒火中烧,夜不能寐。

前几日,他“好心”地将那个从山西解送来的、烫手山芋般的大顺降将张鼐,送往山海关,本指望着平西伯吴三桂能看在自己一片“忠心”的份上,将其收留。却不想,吴三桂竟毫不客气地将张鼐又给退了回来!还附上了一封措辞冷淡的书信,说什么“山海关乃军国重地,非尔等随意安置降将之所”!

这让许彪感到颜面尽失!他自认为与吴三桂也算有几分旧交,平日里没少孝敬。如今这点小事,吴三桂竟也不肯帮忙,还在他那些下属面前,让他丢尽了脸面!这口恶气,他如何能咽得下去?!

当夜,他在小妾的房中“耕耘”之时,却始终是心头郁结,无心“恋战”。一股报复的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他猛地翻身下床,对着门外喊道:“来人!把刘书生给本官叫来!”

很快,一名尖嘴猴腮的幕僚刘书生便匆匆赶到。

“刘先生,” 许彪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你立刻将吴三桂这些年来,所有托付本官代为办理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事’,都给本官仔仔细细地整理成一份文书!越详细越好!本官要……要将这份‘厚礼’,‘密奏’给京师内阁的冯大人!” 他要用这种方式,来狠狠地报复吴三桂的“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