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孰,大司马府。
时至深夜,桓温还在和从建康赶回的郗超秉烛夜谈。
“王叔平受挫于秦,求和于燕,又自出昏招,主动让出了荥阳,在上党和汲郡也不能再如臂使指了,嘉宾你这几个任命,做得漂亮。”
郗超笑道:“这还得都归功于京中世家的怯懦,要是他们积极要求去前线,我倒有些难办,幸好这帮人舍不得江南。”
“如今王叔平声势大减,其他人不成气候,我欲进入建康,时机是否成熟?”桓温一脸殷切地看着他的首席谋士。
“本想收复河朔,天下归心,然后再顺势为之,”郗超叹道:“可惜几次北伐西征皆未竟全功,想要入主建康,始终差点大势。”
桓温也是一声长叹,“我如何不知,只是时不我与,焉知何日才能收复故土?”
他已是花甲之年,关中、河北仍遥不可及,近在咫尺的建康成了最后的念想。
郗超眼神转为犀利,“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想要立威天下,莫过于效仿伊、霍,行废立之事。”
桓温乍听此言,惊了一下,但马上点头道:“不错,正该如此,如有不服者,也好先行除之。”
郗超早有准备,“调走吴隐之和车胤等人,便有这方面的考虑,他们虽无家世,但素来刚正,在朝野颇有声望,这种人闹起来,最为棘手。”
杀人立威,要的是抓典型,像吴隐之和车胤这样的寒门,杀了毫无威慑力,但他们在民间声望还高,所以一旦下手全是负面作用,郗超只能先调走他们。
“嘉宾想得长远,有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桓温喜不自胜,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天子素来谨慎,并无过错,以什么理由废之,又立谁为新帝?”
郗超诡异一笑,“宫墙深深,外人如何得知,不如诬以床笫之事,至于新帝,公以为谁最恭顺,便可立谁。”
两人相视而笑,显然都想到了同一个人选,琅琊王司马昱。
于是新年伊始,建康一带流言四起。
浊漳水以南不到十里,有一座小山,名为潜山。
邓遐率两万司州军途经长平古战场,来到潜山脚下安营,与渡水的慕容垂对峙。
刘牢之让刘袭统率步卒驻守黎亭,自己带骑兵突前,沿浊漳水北上,阻断壶关的增援。
王凝之和沈劲随后也通过羊头山,在邓遐和刘牢之之间择地扎营,相距二人都不过十里左右,但不在一条直线上,而是稍稍往南。
三路大军落位后,诸葛求的骑兵完成驱赶并州军岗哨的任务,与刘牢之会合。
慕容垂带着两万人出城迎战,兵力稍逊一筹,但他背靠长子城,壶关的守军也在赶来的途中,所以他丝毫不乱,稳扎营地,等着司州军的下一步动作。
慕容农年轻气盛,请缨道:“不如让我带骑兵出营冲杀一阵,挫挫晋军的锐气。”
以兵种配比来看,慕容垂不算尚未赶来的壶关军,仅现在手上便有一万骑兵,对上两万纯步兵的邓遐,明显更占优势。
慕容垂思考片刻,点头道:“我给你五千人,你前去叫阵,但若是晋军不出战,你不可强冲晋军营地。”
慕容农答应下来,领命而去。
相隔不到十里,慕容农这边刚出发,邓遐便收到消息,营地之中快速地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