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幻象冲击,致命的实体空间陷阱,还有那直接作用于神魂的死亡哀嚎,足以让任何心智坚定者瞬间崩溃!
萧遥却恍若未闻,视而不见。
他的目光越过了挡在眼前的“竖立石墙”,越过了身旁无声开合的恐怖裂缝,越过了那些足以乱真的、哀嚎奔逃的扭曲人影幻象。他的视线,穿透了表象的混乱,落在那些常人根本无法感知的、更深层的“脉络”之上。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区域的空间不再是一片混沌。无数条细微的、黯淡的、如同断裂琴弦般的“线”杂乱无章地交织、缠绕、崩断、又强行粘连在一起。这些“线”就是被强行拘禁、扭曲的空间法则碎片本身。它们散发着混乱、暴戾、充满毁灭性的气息,如同一个垂死巨兽体内失控痉挛的神经。正是这些破碎脉络的每一次不自然的抽搐、绷紧、断裂,才在外界具象化为那些恐怖的空间裂缝、错位的景象和致命的切割。
他微微侧身,动作流畅自然,如同在躲避一个迎面走来的熟人。就在他侧身的瞬间,那道原本在他左侧裂开的獠牙状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地蔓延到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将一片扭曲的光影吞噬殆尽。
他并未停下,反而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他左脚精准地踩在一块看似普通、颜色略深于周围的地砖上。那地砖毫不起眼,混杂在无数同类之中。但当萧遥的靴底落下的瞬间,那块地砖表面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紧接着,挡在他正前方那堵由错位空间形成的、竖立起来的巨大“石墙”,猛地一阵剧烈晃动,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闪烁了几下,竟然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如同雾气般消散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而扭曲的“通道”显现出来。通道两侧,依旧是疯狂搅动的色彩旋涡,充满了不稳定的气息,但这条通道本身,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短暂的“平静”。
通道的尽头,隐约可见葬魂殿那巨大、死寂、压迫感十足的殿门轮廓,如同黑暗巨兽的咽喉。
“跟着我的脚步,一步不许错。” 萧遥的声音平静地传来,穿透了迷阵的扭曲屏障,清晰地落在外面四人耳中,“看好我落脚的位置,不要看周围的幻象,更不要试图去理解那些错乱的空间。你们的‘理解’,只会引动阵法更强的反噬。”
他继续向前。动作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如同在自家庭院中悠闲地散步。时而停下,屈起指节,对着身旁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某处,轻轻敲击一下。那敲击的动作极其轻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敲击在朽木上的声音响起。随着这一敲,他右侧不远处,一片如同沸腾油锅般剧烈翻滚搅动的彩色混沌区域,翻滚的速度骤然一滞,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了一瞬,显露出下方一小块相对稳定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黑色地面。
他踏了上去。
时而又抬起脚,脚尖看似随意地点在另一块颜色浅淡的铺地石边缘。
嗒。
一声轻响。在他前方,一条如同毒蛇般无声无息蜿蜒探出、试图缠绕他脚踝的细微空间裂缝,在距离他脚尖不足一寸的地方,如同被针扎破的气泡,无声地溃散消失。
他如同一个行走在蛛网边缘的舞者,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那些混乱空间脉络中,极其短暂而微弱的“平静点”上。他敲击虚空节点,点踏石板边缘,这些动作并非破解阵法,更像是在利用这破碎迷阵自身混乱无序的“脉动”,在狂暴的激流中,寻找那稍纵即逝的、可以借力或避开的“缝隙”。
他身后的通道,随着他的步伐,在扭曲的光影中艰难地向前延伸,狭窄、曲折、充满了不稳定的晃动感,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重新吞没。通道两侧,那些色彩疯狂搅动的旋涡里,依旧不断闪过破碎的肢体、扭曲的面孔、绝望的眼神,还有令人灵魂战栗的濒死哀嚎,如同地狱的画卷在通道外壁上演。
凌清雪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眼神一凝,迅速将一股更为精纯的寒月真元渡入战红缨体内,暂时压制住她最严重的伤势,然后果断地俯身,将行动困难的战红缨背了起来。冰冷的真元在两人接触处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护持。
“走!” 凌清雪低喝一声,背着战红缨,目光死死锁定萧遥刚刚落脚的那块颜色略深的地砖,一步踏了上去!动作迅捷而稳定。
金镶玉狠狠一咬牙,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眼中爆发出商人面对绝境时特有的、豁出一切的狠劲。他一把拉住还在发懵的白灵儿,几乎是拖着她,紧跟着凌清雪的脚步,也踏上了那块作为通道起点的地砖。
一步踏入迷阵屏障,那无处不在的空间扭曲感和神魂层面的恐怖压力瞬间袭来。金镶玉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白灵儿更是小脸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死死闭着眼睛,只敢低头看着脚下。
“别看!跟着我踩过的地方!” 凌清雪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传入两人耳中。
她背着战红缨,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追随着前方萧遥那在扭曲光影中若隐若现的背影。萧遥踏过一块带着细微裂痕的石板,她立刻将脚踏上同样的位置;萧遥侧身避开一片看似空荡的区域,她立刻背着战红缨做出同样的闪避动作,分毫不差。
金镶玉强迫自己忽略耳边不断炸响的凄厉幻听和眼角余光瞥见的恐怖景象,肥胖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灵活,几乎是踩着凌清雪的脚印前进,同时死死攥着白灵儿的手腕,确保她不会踏错一步。白灵儿则完全把自己交给了金镶玉和前方的指引,像个小木偶一样被牵引着移动,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通道狭窄而扭曲,如同架设在沸腾岩浆上的独木桥。两侧是疯狂咆哮的空间乱流旋涡,散发着致命的吸扯力。脚下看似稳定的“地面”,也时刻传递着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震颤,仿佛随时会崩塌。每一步踏出,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深渊边缘行走。战红缨伏在凌清雪背上,剧痛让她意识有些模糊,但迷阵中那股无处不在的、撕裂一切的法则气息,依旧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和颤栗。
萧遥走在最前,依旧是那副闲庭信步的姿态。他再次停下,对着右前方一片剧烈波动的空气,屈指一弹。
咻!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并非灵力攻击,更像是一缕极其凝聚的指风。
啵!
那片剧烈波动的空气如同被戳中的肥皂泡,发出一声轻响,波动瞬间平复下去,显露出后面一小段相对平直的路径。但就在这路径显露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被指风击散的波动点附近,一条原本隐藏极深的、如同发丝般纤细的空间裂缝,受到扰动,猛地弹射出来!它无声无息,速度快到极致,如同一条阴毒的细蛇,直噬萧遥的咽喉!这变故突如其来,毫无征兆,正是这破碎空间法则混乱无序、无法完全预测的危险体现!
“小心!” 凌清雪瞳孔骤缩,惊呼出声。
萧遥却像是早有预料。在空间裂缝弹出的瞬间,他并未后退,反而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左前方极其微小地倾了一下。同时,他的右脚脚尖,以一种妙到毫巅的时机和力道,轻轻点在了侧下方一块微微凸起的、毫不起眼的碎石棱角上。
嗒。
轻响声中,那块碎石纹丝不动,但脚下整个通道,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整体“倾斜”了一丝丝。
就是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倾斜”,让那条阴毒的空间裂缝,擦着萧遥颈侧的皮肤险之又险地划过,最终射入旁边狂暴的漩涡中,消失不见。一缕被切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萧遥面不改色,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继续迈步向前。他身后的四人,看得心惊肉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通道在萧遥的引领下,艰难地向前延伸。葬魂殿那巨大、冰冷、布满黑色刻痕的殿门,在扭曲的视野中越来越近,那股源自殿内的、令人灵魂都感到冻结的古老死气,也愈发清晰可感。希望就在前方。
突然!
“嗬…嗬嗬……带我出去……求求你……带我出去……”
一个嘶哑、扭曲、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砾和血块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通道右侧那片疯狂搅动的彩色旋涡深处传来!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一种濒临彻底疯狂的绝望。
紧接着,那翻滚的旋涡猛地被一股力量从内部撕开!
一个“人”踉跄着从旋涡中“挤”了出来,重重摔在通道边缘,距离金镶玉和白灵儿仅有几步之遥!
那已经很难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了。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半透明状态,仿佛由劣质的琉璃构成,内部脏腑骨骼的轮廓都模糊可见。最恐怖的是,他的左半边身体,从肩膀到腰部,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无可阻挡的方式“消失”!并非被切割或溶解,而是像被无形的橡皮擦,从存在本身的层面上,一点点、一丝丝地抹去!皮肤、肌肉、骨骼……都在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光尘,飘散在空气中。那抹去的边缘,呈现出一种平滑到极致的、如同镜面般的断口,断口处散发着微弱而混乱的空间波动。
剧烈的痛苦让他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眼珠暴凸,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金镶玉和白灵儿,那眼神里混杂着绝望、哀求,以及一种被无边痛苦彻底扭曲后产生的、令人心寒的怨毒。
“带我……出去……否则……” 他仅存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那只手也呈现出半透明化,指尖同样在缓慢地化为光尘消散。随着他抬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混乱空间波动,从他身体消散的部位猛地爆发出来,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激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狠狠撞向通道边缘那相对脆弱的空间屏障!
“你们……都留下……陪我一起死吧!嗬嗬嗬——!”
嘶吼声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最恶毒的诅咒!
他引爆了自己正在被空间法则缓慢剥离、抹消的身体残骸!以自身仅存的存在之力为引,引动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要彻底摧毁这条本就不稳定的通道,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圈爆发的空间涟漪如同致命的冲击波,瞬间撞上了通道边缘!
嗤啦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响起。通道边缘那层勉强维持稳定的无形屏障,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从裂痕处向内挤压、渗透!整条扭曲的通道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两侧原本就疯狂搅动的旋涡变得更加狂暴,无数细微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在通道内壁若隐若现!
通道,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