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顾忌着安东,他或许早就跟上艾莉莎,甚至能和她聊上几句,分散一下她的紧张。
他能清晰感知到安东每挪动一下的艰难,那不只是身体的疲惫,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紧绷。
单手,近乎垂直的铁梯,还有这该死的手汗,让栏杆变得湿滑,要不是艾莉莎阿姨提前准备的面粉,抓都抓不住这该死的栏杆。
成海无声地叹了口气,这鬼地方,对一个健全的人来说都是考验,何况是安东,他看着安东那条没有手掌的右臂,在微弱的火光下轻轻晃动,心里有些发沉。
他知道安东的固执,也清楚这种时候任何语言上的帮助都显得苍白,他能做的,就是稳稳地跟在后面,让安东知道,他不是独自一人在下面。
安东的状况的确很差,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鬓角、脖颈滑落,钻进衣领,带来一阵冰凉的刺激,旋即又被体温蒸腾。
他的左臂早已不是自己的,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尖叫、抗议,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罢工。
他用右臂的道拐处死死抵住冰冷的梯子立柱,试图分担哪怕一丝丝的重量,但这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支撑,实际作用微乎其微。
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左手和双腿上。
他大口喘着气,肺叶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向上看,摇曳的火光依旧遥远,梯子似乎没有尽头。
向下,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腰间的绳结,那个他特意弄松的绳结,此刻像一个冰冷的烙印,提醒着他最后的退路。
如果真的撑不住……他甩甩头,把这个念头压下去,还没到那个时候。
脚下的横梁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锈迹,好几次他的军靴都险些打滑。
左脚掌猛地向外一出溜,他整个人向下一坠!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下意识地用残肢狠狠撞向梯子,同时左手爆发出全部力量,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抠住了冰冷的铁杆。
“操!”一声极低的咒骂从齿缝里挤出来,他稳住了,但左臂的肌肉却像被硬生生撕裂般剧痛。冷汗瞬间又冒了一层,浸透了后背。
他停顿了几秒,调整着几乎要爆裂的呼吸,就差那么一点。
他自嘲地咧了咧嘴角,弧度僵硬,以前总觉得死很容易,现在看来,想死都得自己这么费劲巴拉地爬上去,再掉下来,真他妈的讽刺。
他再次抬头,望向那片微弱的光。
安娜,艾莉莎……她们还在上面,不能停。
他咬紧牙关,左手重新发力,左脚抬起,踩向更高一级的横梁,金属的冰冷透过手掌传来,反而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继续,必须继续。